康熙绷嘴,倔犟地昂着,仍旧沉默着,两只握椅的手微微颤动。鳌拜见康熙不答言,微微一笑说:“哦,我倒糊涂了,想必是皇上年幼学浅,不能亲自草诏。既如此,臣只好斗胆代劳了。”说毕,竟然阔步走近御几,提起御笔,蘸了朱砂“沙沙沙”一阵疾书,一篇诏书即算草成。他朗声宣读:“圣旨:苏纳海、朱昌祚、王登联不尊上命,着即斩,钦此!”双手”啪”地将纸一合,朝殿外叫:“泰必图、泰必图侍郎!”泰必图应声大殿。鳌拜将诏书给泰必图说:“拿去付与刑,照旨办理就是。”说完转过对康熙笑:“恕老臣无礼!此亦不得已而为之。不过皇上也不必总是贪玩,还该读书,臣已为皇上好了一位师傅,他叫济世。明日就叫他去上书房。”
杰书、遏必隆、苏克萨哈几个人像了一场恶梦,被鳌拜狂妄的举动惊得瞠目结。那鳌拜却似没事人一般,将两手的骨节得一声接一声价响。
三人站起来,却见苏克萨哈带着从人挤来,径直走上官厅。苏纳海一见是他,趋前一步拱手说:“中堂,亏你这个时候还来瞧我们!”王登联因是苏克萨哈门生,见他到此,豪情顿减,洒泪:“门生死不足惜…七旬老母,拜托恩师了…。"说着倒下拜,被苏克萨哈一把挽住,他满肚是话,却嗫嚅着说不来,只是泪。朱昌祚走上前来泪问:“中堂大人,你难不知我们是冤…。"才说到这里,苏纳海喝:“生死命耳!云门兄何作此态!”
诀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,苏克萨哈向三人跪下送行。苏纳海三人也跪下还了礼。
此时,他仰起脸看了看天,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,黄沙和灰土扬起来,雾蒙蒙地只能看见太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圆球挂在天上,由不得叹息一声:“唉,人怨天怒啊!”将袖轻轻一拂,吩咐:“行刑!”只见钢刀飞舞,颈血溅起,三个为民请命的大臣就这样愤了鳌拜夺权篡政的牺牲品。
康熙铁青了脸,端坐在椅上沉默不语。苏克萨哈和鳌拜互相扫视一,目光如刀似剑,立刻迸火!僵持片刻,康熙见议政王杰书始终未发一言,遂问:“杰书,你说这事该怎么置?还遏必隆,你呢?”
“又是济世!要真能济世才好!”康熙不等他说完,霍地站了起来,向站班的大臣们气狠狠地扫了一,冷笑一声:“朕已成了汉献帝,只要有一个曹丞相就好了。还要什么师傅!”说完便拂袖而去。张万等几个太监也都匆匆地跟着皇帝离开了乾清。
这也算表示了态度,鳌拜心中十分满意,转对康熙一揖,说:“皇上,既然臣等所见相同,就请皇上下旨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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鳌拜格格笑了两声,踱至苏克萨哈跟前,拍了拍他的肩,说:“苏克萨哈老弟,莫非心疼你的门生王登联?”听到这话,苏克萨哈打了个冷颤,抬看了一正襟危坐的康熙,良久他才长叹一声:“唉…”
苏克萨哈面苍白,长吁一气,自笑:“兄弟无能,回天乏力,致使三位仁兄遭此沉冤,惶愧之极!”他颤抖着手斟了三杯酒,一一双手捧与他们:“清酒一杯,聊作饯行,夜长路远,可挡风寒…”说到此,苏克萨哈两行泪止不住扑扑簌簌地了下来。
因为圣旨上并未写明”革职”三名犯官──苏纳海、朱昌祚、王登联都还带着二品、穿着九蟒五爪的袍,罩着锦补服,来到刑场,自从宋末杀文天祥以来,像这样诛杀大臣的,还是一遭。老百姓明里不知这是鳌拜激动之余的疏忽。可是他们都知这个样遭斩的都是忠臣,心里有一说不的难受。
不决,何以儆戒后人?”
一个校尉走了来,分别给三位犯官和苏克萨哈请了安,说:“列位爷,监斩官大人有下情上禀:时辰将到,三位爷长话短说,也好升天了。下官办这个差也是不由己,耽搁久了,吃罪不起。”
日已是午牌正刻,监斩官刑侍郎吴正治忐忑不安地坐在监斩席上,迟迟不肯下令。这趟差事难办他是知的,难就难在杀的确是忠臣,将来翻案的可能极大,所以他着磨时间。一是等等看是否有”刀不留人”的后命;二是即使没有后命也叫老百姓知,这实非他姓吴的本心情愿。直到苏克萨哈前来生祭,他才知朝廷后命是指望不着了。
杰书胆怯地看了看一脸凶相的鳌拜,装作低思忖,垂首不语。康熙把目光又扫向遏必隆。遏必隆挤了挤,跪下奏:“才以为也只好照鳌中堂所议办。”说完微微叹了气,杰书接着话就说:“臣意也是如此。”
官厅上的酒宴已快结束了,苏纳海笑着对朱昌祚说:“云门兄,写折的时候没想到这一份儿上吧?这会用不着这么垂丧气。”旁坐的王登联忽地起“啪”地一声将酒杯摔得粉碎,仰天哈哈大笑:“吾亦不化血,吾亦不为齿,愿有阎罗殿,册我为厉鬼,为主驱邪恶,吾为主前锋…哈…哈哈…”他转对苏纳海:“纳海、云门二兄,咱们上路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