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来了没有?”
海连声答应着,忙派人带路,又传令城中戒严,派人带了将军府亲兵随车保护,这才亲自去驿馆向科尔沁王传旨去了。
“哦,我们军门病得厉害,未必能见外客呢!请大人稍候,容小的通禀。”说罢去了。不一会儿,中军护卫统领从仪门迎来,向康熙打一躬,将手一让,说:“请侍卫大人鉴谅,周军门卧病在床,实在不能亲自迎接,请移步内…”
康熙骇得一震,细看时,挨墙的“木桩”全都是提督府的戈什哈,帽衣服上落了老厚的雪,居然石人似的一动不动!就这一,已经看周培公治军的严肃和本领了。
康熙一脚踏门内,不禁愣住了。这是两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简朴的书房。红松木架上放着一叠叠书卷,上悬着一龙泉宝剑,墙角一只人耸肩瓶中着孔雀翎和掸。挨着书架的绳床上坐着周培公,黑帕缠。面白气弱,病骨支离,委顿不堪。乍见之下,康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睛:这难就是湘鄂会馆诗压群英,誓师南苑、斩兵压阵,北取察哈尔、西捣甘肃、战平凉的青年儒将周培公吗?
一寒风卷着雪袭书房。康熙禁不住打了个寒噤。周培公在昏昏沉沉之中一瞧见康熙,如被电击一样上一抖,惊呼声:“啊,是——皇上!”他一腾跃下床来,俯伏着连连叩,颤声:“才周培公恭请圣安!才不知皇上驾临寒邪,这…这实在…”
康熙不想沿这个题目再说下去,见戈什哈端来了手炉,抱在手上着,问:“朕赐你的老山参用了吗?前些天海上了奏折,说你有病,看来这症候竟是不轻——士奇,你也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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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臣十几人跟着中军护领踏雪而。折过厅,来到书房门。就听书房内周培公,轻咳一声,对窗外说:“是哪位仁兄驾到?请吧。”
“不用了。你去传旨,今夜朕要见他,叫他在勤政殿等着——另外找个小校带朕去周培公衙门。你也就回府吧,预备着明日考较你的军务,要仔细应对!”
周培公淡淡一笑,说:“据才看,陈梦雷人品也好。但他的案不得明白,也是造化不济,没法的事。”
周培公在床上欠说:“回皇上的话。才幼年倒有著书之志。自康熙九年得蒙圣恩,统兵将,早已投笔,不作此想,也写不来这样的书——这是陈梦雷的手稿,拿来让才看的。”
康熙俯一把挽起了他,笑着说:“这有什么?朕来奉天两天了,听说你有病,特来瞧瞧——到底怎么样?你还坐回去,天冷得很…”周培公谢了恩,艰难地爬起来坐了回去,扯一件锦袍穿好了。康熙一时没说话,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地看着。见案放着一叠文稿,拿起来翻着“哦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!还没有完稿,是你写的吗?”
“回万岁!科尔沁王现在驿馆。万岁要叫他陪驾吗?”
魏东亭正要答话,康熙说:“哦,我们是北京来的御前侍卫,和培公是故知友。听说他有病,特来看看他。”
“周培公有什么话,你就大胆说吧!”
周培公的提督署设在小西门内,黑沉沉一大片,朱红大门两边各悬着一盏竹蔑灯笼,映得照前积雪一片通红。大门外沿街立着十几桩,却不见人迹。康熙下车左顾右盼,正奇怪怎么连个守门的也没有,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猛喝:“哪个衙门的!到此有什么事?”
周培公目光幽幽地看着坐在房中安乐椅上的皇上,早是泪盈眶。想当年他潦倒京师衣无着,困难中得到贫女阿琐的馈赠接济,恩重情,铭记肺腑。不料班师荣归,明珠竟大手脚,把阿琐嫁给了五十多岁的何桂。他周培公的病虽由此而起,却还不至病人膏盲。他带兵在外,又是有名的儒将,抱定了大丈夫立功边廷、革裹尸的志向。谁知来了奉天后,由于土不服,便病倒了。再加上太党首领索额图不住地加饷增兵,几次来信让他“为小主保重”暗示要他上船。周培公一向以国事为重,洁自保,如何敢趟这汪浑?但若不答应,太有朝一日登朝,更是不得了的事,在退维谷,忧惧加之中,居然一病不起。此时康熙如此关怀,周培公心中一阵激,微微叹:“才犬之疾,承蒙主上赐药视疾,才是化作尘泥也不敢忘怀。其实才小的时候本就虚弱,受命征讨,不堪鞍劳顿,又加之不善调养,这才病成这样。才也略知医,一时三刻间虽不致死去,但痊愈已经没有希望,怕拖累别人,所以连妻室也未娶。”说至此,周培公心中一酸,但很快又平静下来,微笑:“才自从束发受教,即知君立命之,才以一介微未,与英主际会风云,立功疆场,效命国家,假若当日死在平凉,又有何憾?生死有命不足挂怀,但培公尚有心愿未了,愿披肝沥胆禀明皇上。”
康熙笑:“陈梦雷才学并不下于李光地。因腊案谪居来此,想不到你们竟成了朋友。朕原想过两年召他回京的,不想事多就忘了。他安心著书,这很好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