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潢无力地睁开睛：“晚了，皇上，再说什么也晚了。于成龙是个好官，清官，但不是治河的官，他不会治河，也不懂得治河…治黄河，最要的是治沙。我不行了，请皇上告诉于成龙，要…要会治沙才能把黄河治好…”陈潢说着，从怀中掏一卷纸来，说是纸，其实破破烂烂，无一完好：“皇上，这是我写的《河防述要》。在监狱里，没有好纸，也没有好笔，更没有案…你，你把这给于成龙，让、他、去、治…”话说到这里，陈潢挣扎着抬起

皇上亲征西域，凯旋而归的消息使整个京城都轰动了。从北京城到居庸关的大上，铺了黄土，每日洒扫。太率文武百官，王公大臣一直迎了三十里地，几十座用黄绸和松柏搭成的凯旋门，几百座绵绣装饰，红毡铺地的大帐篷，和那摆满了鲜、酒、时果、心的贡品，使迎接圣驾的气氛，达到了大清建国以来的最峰。可是康熙来到这里，第一句话便间：“靳辅，为什么不让他来接驾。”

飞扬古和年羹尧俯地叩谢恩，草原上回着阵阵“万岁、万万岁”的呼声。

在一旁的士奇心中一机灵，此时不退，还待何时，便抢步上前跪下：“皇上，明珠一案，涉及才，虽大臣弹劾奏章之中，有些，但圣德天面前，容不得臣这等玷污之人。才恳请皇上网开一面，容才辞去了上书房大臣职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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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廷玉一边听，一边记，早把几项圣旨拟好，请康熙过了目，便急急忙忙地去了。士奇也立刻拜辞，康熙亲切地将他送到门前：“士奇，你是有才华的人，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张廷玉一声，来和朕说说闲话，解解闷。你，去吧！”

陈潢的睛微微一睁，闪一亮光，见面前竟是皇上，随即又把睛闭上了。他嚅动着嘴，用微弱的气息说：“哦…是…是皇上啊，陈潢如今已六脉俱无，没有生还的希望了。你…想怎么置我，就…就下手吧…”

康熙沉默了好大一会儿，他对士奇虽有怀疑却并未查实，但此人心机多端，又似乎不宜重用。便随说：“你暂时回避一下也好。熊赐履走了之后，国史馆里无人主持，你退上书房，专心致志地去修史吧。”士奇悬了几年的心放下来了，连忙叩谢恩：“主恩泽厚，才结草衔环，无以为报…”

苦，受的罪，不是比朕更多吗？穆萨尔他们也没少吃苦，这些，今天都不要再说了。你也瘦得不成个模样，刚才朕差认不来你了。回京之后，朕给你三个月的假，让墨好好地给你调养一下。年羹尧呢？你作战勇敢，机谋善断，是个良将之才，杀葛礼乃是代天行令，朕不仅不会加罪，还要封赏你呢！”

太急忙上前：“回父皇，靳辅已在三个月前，因病亡。因他是革职官员，例不予奏报。”

两行泪从康熙中：“陈先生，你，你不要误会，朕已经铸成大错，委屈了你，也委屈了靳辅、封志仁和彭学仁，朕决心改错，重新起用你们几个。你，你不要绝望，里有最好的医生，最好的药，能把你治好的。你不是喜黄河吗，朕把黄河给你，你要让它永远清下去，一千年、一万年…”康熙泪哽咽说不下去了。

康熙却没容他再往下说，又对张廷玉说：“你去传旨给索额图，即日起，要他不必来见朕了。有什么话，可由简亲王代他回奏。另外，立刻传旨，将陈潢提来见朕。”

第二年，也就是康熙廿九年的四月，胜利班师的车驾，回到了北京。从沙漠瀚海的蒙古回到这鸟语香的京都，这支九死一生的军队，真有恍如隔世的慨。返程中，在甘陕界，渡过黄河时，康熙皇上突然发现，两岸碧草葱绿，一片生机。用手捧起一把黄河来，虽不是清可见底，却也能分明地看指纹来，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“啊，黄河变清了！几千年来，世世代代，梦寐以求的，海晏河情，天下升平的景象，今天终于在朕的手里实现了！靳辅、陈潢他们，是朕的有功之臣啊。朕要上赶回北京，启用他们，不，重用他们！”

城之后，康熙一刻不停，拜了太庙，祭告了天地，便立即来到乾清，一边喝着阿秀递上来的茶，一边向张廷玉吩咐：“明珠的案该结了，结大臣，贪赃收贿，科场舞弊，陷害大臣，这些罪都证据确凿，不容宽恕。传旨，革去他现任散秩大臣职务，留京闲居，永不录用。”

不到半个时辰，陈潢被提来了，不过不是脚镣银铛地走来，而是用担架抬来的。他本来就生得又黑又瘦，几年的狱中生活，更把他折磨得病骨支离，奄奄一息了。上一发篷篷松松；上一领破衣霉味呛人。阿秀在御案后面看到陈潢竟成了如此模样，心里直发酸。她不敢哭，更不敢说什么，可是脸早已变得又青又白了。康熙心事沉重地走到担架前边，轻声叫：“陈潢，陈…陈先生，朕在这里…和你说话呢。”

康熙脸沉下来了，他突然转上了御辇，动车驾，即刻城，对迎接圣驾的盛大排场，连正都没瞧。闹得太和大臣们面面相觑，不知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，只好排起队伍来，簇拥着圣驾赶回京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