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可是却突然看见了站在御案后边的阿秀。四目相对,两人全都愣住了。一别十几年,陈潢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情况下,又重新见到了阿秀,此时、此地、此情、此景,引起了他的心中多少慨呀!陈潢和阿秀都没有说话,他们也不能说话。陈潢中光亮一闪就昏了过去。
康熙急声喊:“来人,把陈潢抬到太医院,要他们千方百计地抢救。”
可是,这位在大河上奔波了几十年,茹苦辛,受尽煎熬的陈潢,已经是神医束手,无可救治了。当晚,消息传来,太医们回天无力,陈潢已经与世长辞。
这天晚上,康熙住在阿秀的里,两个人都失眠了。皇上没有怪罪阿秀的失态,阿秀也不想回避对陈潢的怀念。静夜里,他们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默默地、静静地望着殿房的屋神,各人在想着各人的心事。
陈潢临死前对于成龙的评价,可以说是一针见血。于成龙不会治河,更不会治沙。他担任治河总督以来,立即废掉了靳辅、陈潢他们修筑的各工程,把减坝、排闸、引,等等,等等,全都废了。河加宽放缓,可是,沙逐年淤积,黄河重新肆。到了康熙三十六年,秋汛一来,仅河南境内,就同时决七十二,淹没了清江一带四十二万顷良田。当初,为了这些田地,人们争得破血,于成龙左一本,右一本地参劾靳辅,攻讦陈潢,现在,他后悔也来不及了。看看那滔滔黄吞没着一个个的村庄,听着灾民们那一声声凄惨的哭喊,于成龙的心碎了,他几次投河自尽,都被下属救了来。可是他,这位自命为“民清官”的人,又怎能对此惨景,孰视无睹呢?于是,他命人打了一副四十斤重的大木枷,在自己脖上,木枷上写着“决河总督罪臣于成龙”他着这面大木枷,沿着黄河大堤,一步步地走向京师。不消几日,于成龙的行为就成了轰动京师以至全国的大新闻了。康熙皇上听了这消息,急忙命武丹带领御前侍卫,拦住了于成龙,是用轿把他抬到了大内。于成龙见到皇上,叩血,失声痛哭,请求皇上杀了他,以谢万民。
康熙皇上亲自走下御座,为于成龙开了木枷:“于成龙,你这样,成何统?黄河决,朕并没有怪罪你,再说,国家连年丰收,赈济灾民的银、粮有的是,你何苦这样自寻其辱呢?”
于成龙哭着回答:“皇上愈是如此信赖臣,臣愈是觉得有负圣恩,万民得到朝廷救济,就愈显得臣是无能之辈;皇上不降罪,不能说臣就无罪,所以…”
“唉!你这个人哪,叫朕怎么说你呢:你已是一品大员,这么个小家气,又怎么能办大事呢?当年靳辅在治河过程中,也有决溃堤之事,朕不是也没怪罪他吗、可是你就容不下他,百般挑赐!与他为难。你读书不化,只知照书本上说过的话死搬,现在你该明白了吧?”
听康熙提起靳辅,于成龙更是又惭愧,又伤心:“皇上,臣心狭窄,无容人之量,又泥古不化,铸成今日大错,不但对不起圣上重托之恩,万民仰望之情,也对不起靳辅、陈潢他们。现在,错已铸成,说什么也没用了,请皇上赐臣一死,谢靳辅、陈潢…”
提起靳辅和陈潢,康熙的心里也不好受。陈潢死了不久,阿秀就提要带发修行。康熙虽然知她心中存有怨气,但念她在西征中的功劳,没有降罪,可也没有批准,还是命人在隆化修造了一座行,派阿秀去那里居住,也好随时看看大漠的风光,草原的景。为了防人议论,康熙下旨将这地方改名为“皇姑屯”
今天,于成龙反复提到靳辅和陈潢,康熙的心中很不是滋味,他隐隐地觉得,自己当年气盛,太委屈了这两位贤臣。便叹了气说:“咳,古人的书是要读的,但不能生吞活剥,死搬,你的病就在这里,朕这里有一陈潢的遗著《河防述要》,朕已经让人誊写清楚了,你带回好好读读。治河总督之职不换人,还要压在你的肩上。如今国家富了,每年可以拨给你四百万两银。朕期望你振作起来,把黄河和漕运的事办好,你跪安吧。”
于成龙没想到皇上仍然是这样重他,他颤颤抖抖地接过那本陈潢的遗著退下去了。
看着于成龙远去的背影,康熙又陷了沉思,经过三十多年的艰难,国家已在太平盛世。即位之初的大臣们,因为各各样的原因换得也差不多了,只有于成龙一班人还在朝中。明珠、索额图、士奇、熊赐履都离开了上书房,太党和阿哥党之间的明争暗斗,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或消减。皇位之争,如果发展蔓延,那是要兄弟残杀、刀兵相见的。历朝历代,都有这方面的血的教训,盛世之中有隐忧,萧墙之内藏祸端,此事不能不防。